第57章 打谷子
程当归回到院子,率先打了桶井水洗脸。井水冰凉,泼在脸上十分舒爽,他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,方才在船上时,他差点没一头栽下去泡个澡。
“别往身上泼!”灶房门口青柠举着铲子一脸不高兴。
程当归嬉皮笑脸:“娘子但请放宽心,为夫自己就是大夫,自然晓得这些道理,是万万不会往身上浇凉水的。”
青柠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,夏季本就热得难受,有些人下地回来,热了一身臭汗,为了舒服常常不管不顾打了井水就往身上浇。如此是痛快了一时,然而等年纪大了,统统落了一身的毛病。这人一向不拘小节,真怕他会这么干。
“他们呢?”
“他俩在后面赶牛车呢。”篱笆院里从正屋门口至大门处,铺了厚厚一层稻谷,程当归弯腰拿起其中一支稻穗放在掌心,两手合并后搓了搓,然后摊开来看,笑道:“谷粒饱满,咱们今年的收成还不错。”
青柠也是会心一笑,这是他们在一起第一年的收成,见证了他们的点点滴滴。
“镶银两人快要回来了,你过来帮我把饭菜端进正屋去,我去李婶家把大娘接回来。”
赵大娘如今身子骨是越来越好了,村里人常说多半是有了儿媳高兴的。常言道冲喜冲喜,还真管用,看大牛家的小媳妇,每天烧火做饭摊晒稻谷,多能干,她老人家为此高兴了许久。
田里活计几个孩子都不敢让她下手,唯恐不慎扭伤了。老人家闲来无事,瞒着几个孩子奔山里头采了不少野菜。
赵犇道:“娘,您身体多有不适就在家休息,别老往山里跑。”
镶银也道:“是啊,娘,您需要什么尽管说,有我和阿牛哥呢。”
赵大娘呵呵笑道:“知道你们孝顺,娘这不是被闷坏了嘛,就想出去透透气,偏你们还不让我割稻。放心吧,莫说一些野菜了,等秋天了,娘天天上山给你们采果子吃。”
程当归连连点头:“对对对,大娘说的对。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吃大娘采来的果子了,又甜又脆。”
青柠往他碗里夹了道凉拌芹菜,嗔怪:“行了你,怎么什么话都有你插嘴的份,赶紧吃饭吧。”
“遵命,娘子!”滑稽讨好的样子惹得众人大笑。
晌午是太阳最大的时候,这个时辰晒稻谷是最好,两家五口人吃了饭立马忙活开了。女人们自然还是刷锅洗碗,男人则拿着铁叉来回翻动稻谷。稻谷晒得越干越好,这样日后才好脱粒去皮。
如此忙了一阵子又是一身汗,青柠见两人汗水淋漓,笑道:“看你们这么勤快,奖励你们一番。镶银,去把屋里的西瓜给切了。”那西瓜还是七夕那日在庙会边上买来的呢。说完径自提着泔水出了院子去喂牛。
因为还要用,大黄牛就没往赵犇家里牵,而是拴在了程家院子外面左侧几步远的杨树下。一来可以让它午睡乘凉,二来它若饿了,头一抬就能够着头顶的树叶。
枝叶茂密的大杨树下,身着一身粗布衣裳腰系围裙的妇人,微微倾身,修长的手指来来回回温柔的在为大黄牛顺毛。微风吹来,拂动她的发丝,妇人头顶的发髻稳稳簪起。她面容姣好,眉眼温柔,嘴边噙着细细小小的笑。
她似乎察觉出了什么,转身见男人立于她身后五步远。他逆着光,顶天立地,夏季最灿烂的阳光打在他身上,让那张俊秀的五官显得愈发温柔。
她笑得温柔:“瞧什么呢,我就喂个牛,有什么好看的。”
他也笑,声音轻柔含着宠溺:“喂牛的确是没什么好看的,好看的是喂牛的妇人。”
青柠不禁脸红,嘴里不依的嗔怪:“不害臊!”她走过去,接过他手里的西瓜。晶莹绯红的瓜瓤,黑亮亮的瓜籽,还有断断续续往下滴个不停的西瓜汁。一口咬下去,味甜汁多,仿佛带了魔力般,方才的燥热统统消失殆尽。
“甜吗?”程当归见她面露欢快,提着喂牛的木桶走来,笑问。
青柠得意轻哼:“当然甜了,这西瓜还是我挑的呢。”
“是是是,娘子最厉害了,不多这话可不能在镶银面前提。”
一提到这个两人不禁相视一笑,因为夏季太热,又要收稻谷,平日里家里除了绿豆汤就没别的解暑的。因此七夕那天他们买了几个西瓜回来,既可以解馋也能解渴。这几个西瓜是青柠和镶银挑的,青柠挑的吃了两个,都是又甜汁也多的,而镶银挑的才吃了一个,却偏偏是个半生的西瓜,为此她悲愤了许久,连挑个瓜都挑不好。赵犇为了安慰她,一不做二不休把整个西瓜吃了个精光,结果吃坏了肚子。
青柠笑道:“镶银好命,有赵犇那样疼她,而我呢?”她轻轻踢了他一脚,佯怒:“我可不敢劳您大驾去吃一个生西瓜。”
程当归哼了一声,十分欠揍道:“你让我吃我也不吃。”
青柠并未因他的话而心生不满,她了解他的脾气,就是嘴上欠,不禁翻翻白眼,德性!
夏季炎热,人容易疲惫困乏,是以村民都有午睡的习惯。等一觉醒来,太阳西移,日头也就没那么炙热,这个时辰下田最好不过。
吃了晌午饭,镶银夫妻俩不好当碍眼的,就陪着赵大娘回来午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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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犇打着哈欠,手上下意识往身边摸去,他没碰到预期中的人,蚕眉微皱。
缓缓做起身子,扭头见镶银背对着他,坐在桌前正忙着穿针引线为他缝补衣裳。她梳着妇人髻,发髻上插.着一枚木簪,是他前不久成亲之际在桑园用桑枝雕刻的。品相拙劣,偏她当成宝。自己都没发现,他微微一笑,走了过去。
“啊!”镶银一时不察,被人拦腰抱起,下一刻坐在了他的双腿上。被吓了一跳,她不依捶他一下,却不妨粉拳落在了他坚硬厚实的胸膛上。
她脸一红,骂道:“暴露狂!”自打成了亲,他总爱在她面前光着膀子,尤其这几日。
男人轻笑,浑厚的嗓音并着胸膛的震动缓缓渗到她的心里。
“瞧你,这么大的太阳,偏不穿衣裳,晒得这么黑。”他的皮肤属于古铜色,摸上去也是硬.硬的,在太阳底下甚至隐隐泛着光泽。不似她的,白如美玉,嫩似羊脂。
赵犇无声一笑,将胳膊举止她手臂前,果然如此。就是这副白皙柔软的身子,每每总让他忘乎所以。
“你的手真大。”宽大、厚实,镶银把手贴上他的,兴致勃勃的研究起来。当真的细细看起来,她才发现,他的手有多粗劣,“怎么这么多口子?这都是怎么来的?”
赵犇见她眼里满满的心疼,低头在她额上轻吻:“无妨,都是山里人庄稼汉,不妨事的。”他张开手掌包住她的,将她那双柔荑包裹在手心里,然后看着他,眼神充满了喜悦与期待,微微一笑:“以后,还会有另外一双小手呢。”
镶银轻轻挣脱,红着脸反驳:“什么小手,胡说八道……你怎么知道会有……”
他哑然失笑,柔声道:“以后会有的。”
镶银垂眸一笑,眉眼温婉,手不由得抚上自己的小腹。虽说他们并非夜夜欢.爱,然而成亲至今已将近两个月了,或许这里真的有个小生命在延续了也不一定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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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眼又是数天,田里稻谷已经收割完毕,之后就要忙着打谷子还要整地种菜,这是他们往后一个冬季的储备粮食了。
程、赵两家田地不多,做起来自是比别家快多了。菜种是七夕顺便买回来的,如此也就不用大费周章出山了。于是整地、耙平、施肥不过几天就全部整理妥当了。只是稻谷收割完后村民们并未盼来大雨灌溉土地,最后还是各家各户利用水车往田里抽的水。
之后就要打谷子,这又是一项体力活,而在此时棉花也相继开花,红的、粉的、黄的、白的,大片花朵吸人眼球。再过几天等花败了,结了铃,又该到了收棉花的季节了。
稻谷脱落后,男人们用杈子插起稻草打成剁,又马不停地傅将打谷板拴上绳子,系在牛背上,赶着牛转圈的来回碾压,好使谷皮与米粒分开。
镶银拿来簸箕,把脱了皮的米粒放在里面,上下颠簸,借风扬去糠皮和尘土。她才刚刚学会这些,所以做得有些吃力。诚然赵犇什么都不让她做,但是两家每天一起种田吃饭,她若什么都不动手,着实不好。再者,往后她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,自是要学会很多东西,才能彻底融入进这个村子,才能跟他一起辛苦,一起劳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