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章 结局
孙远游街这天李衡坐在酒楼里十分不高兴,诚然他的功劳不小,但那全是被眼前这厮逼迫所致。
程当归悠悠然道:“是你与我打赌输了,怪不得我。”
“哼!”
赵犇笑了笑:“就当是你为自己积了德吧,瞧孙府的那些婢女对你多感激。”
“本公子要那些感激有个屁用!”打赌?打什么赌!明明就是挖坑让他往里跳!害他牺牲色相诱骗知府千金来到定远县也就算了,结果因怕差池就让他代替知府千金去被那孙远东摸西蹭。
程当归摸摸下巴,饶有趣味:“这孙远也够行的,什么眼神吶他。这堂堂七尺男儿,便是着了女装沾了胭脂水粉那仍是男子。他倒好,竟然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,男女都没分清楚就开始扒衣服。”
嘭!
李衡愤怒拍案而起,“姓程的,你等着!早晚有一天老子要让青柠甩了你!”
程当归嗤笑,不以为意道:“青青现在眼里心里都是我,你算哪根葱?”
赵犇摇摇头,忽然叹道:“自是苦了那些婢女。”这件事下来,名声尽毁。
程当归淡淡道: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。知府千金的闺誉可比她们重要的多,咱们这么做也不过是做给知府看的,他知道自己闺女受了难就好。”
赵犇皱眉:“孙府解散,所有家产除却归还和岳父有一同遭遇的人外,其余全数充公,她们要何去何从?”
“这些我都安排好了,”程当归道:“钱叔收回了家产,以前的仆人大都走的走散的散,目前府中急需家仆,钱叔将她们一并收了。钱叔于她们有恩,这样她们也会死心塌地为他卖命。”
*
定远县的一切事宜安排妥当后,小牛的满月酒也快到了,众人拾辍一番便上路返回,于第三日晌午过后傍晚时分回到家中。
赵犇回到久违的家中,小小的篱笆院里,风和日丽,霞光普照,镶银坐在矮凳上,垂眸凝视着襁褓里的婴儿,赵大娘在旁弯腰看着自己的孙子,婆媳之间有说有笑。
赵犇微微一笑:“娘,镶银,我回来了。”
镶银回首,刹那间笑颜如花,如春暖花开般温柔和煦。
*
程当归在家门口下了车,见院子里空无一人,便叫了一声,并未听到熟悉的答应声,心下疑惑,这都傍晚了,青柠能去哪里?
田野里微风淡荡,晚霞似锦,大片大片的水稻长势茂盛,生机勃勃,在晚风里来回摆荡。
程当归踩着步子,不紧不慢走向自家的水稻田里。
远远的,在夕阳下,晚风里,水稻田里,一名带着头巾的妇人,正垂首立在田间,她身边是大片已经抽穗的水稻。
他走过去,远远的唤:“娘子!”
青柠回头。
“相公?相公!”提着裙摆小跑过去,却不妨险些被沟渠绊倒。
程当归快速上前一把将她抱住,“跑什么,这么急,当心脚下。”
“我没事,”青柠摇摇头,如花的笑颜在他眼前绽放生姿,“相公。”
程当归轻笑,“怎么,这么想我?”说完将她一阵端详,最后很是欣慰,“嗯,不错,没瘦。”
青柠捶了他一下,“如何?事情办的怎么样?还顺利吗?”
程当归点头道:“一切顺利,你在做甚么?”
“也没什么,我一个人在家闷得慌,就来田里看看。”
程当归煞有其事的点头,“嗯,我娘子就是勤快,完全填补了我所有的不足之处。”
青柠笑,两人拾辍拾辍把家还。
回到家程当归生火,青柠添水洗米,小小的篱笆院里枣树绿意盎然。
“对了,青青,我走的这段时间恰好是你的月信来临时期,可有按我说的方子去煎药喝药?”
正在收拾笼屉的手顿了顿,青柠飞快看了他一眼,神情颇为不自然,“……没、没……”
程当归一听她没按照自己说的去做,顿时皱眉,“每次月信来你小腹都疼得要命,怎么不照我说的去做?”
青柠盖好锅盖,方才慢吞吞道:“是没来,相公。”
“没来?”什么没来?
“你!”这人平时聪明的简直可以称作奸猾,今儿脑子怎地转的如此慢!
青柠不满的踢了他一脚,转身出了灶房。
怎么了?没来?什么……轰的一声,脑子里似乎有根紧绷了许久的弦突然毫无预兆的断裂开来,登时回弹的他眼冒金星。
是月信没来……
他起身追了过去,掀开竹帘子,内室里青柠坐在凳子上,双手轻轻覆在小腹处,姣好的面容挂着淡淡的浅笑。
他慢慢走过去,青柠看着他默不作声。
他张嘴,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说出话来。青柠也不催他,就那么安安静静的与他对视。
许久他才艰涩的开口,嗓音十分暗哑,“你……月信没来”
青柠点头。
他又道:“……看大夫了吗?”
“你不就是大夫?我在等你回来。”
他缓缓搭上她的脉搏,然而却有好几次都从她手腕处滑了下来。
青柠莞尔,唤道:“相公。
“嗯,我、我给你把把脉,你莫急。”
青柠笑,到底谁急啊。
晚饭后,青柠梳洗完了躺在床榻上,手上是一本医书。程当归把灶房里的一切收拾妥当,关了门,熄了外间的烛火,掀帘而入。
青柠抬眸看他,两人视线不期然而遇。
“在看什么?”
青柠晃了晃书,“你的医书。”
程当归脱鞋上榻,把书捞了过来,“有现成的大夫不问偏要看医书,就你这点水平,看得懂?”
青柠不乐意了,被子下踢了他一脚,后者一笑置之,探臂揽她入怀,柔声道:“我看会书,你先睡吧。”
“嗯。”
外面夜风飒飒,屋内一盏油灯,榻上的青年一手捧着书,另一只手怀抱着妻子。
他眉目沉静,神情悠然,视线似落在书上又有些飘忽不定,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了最初的时候。
那年,他前去找赵文礼报丧,门房态度恶劣不让他进,然后他碰上了一位年轻的小姑娘。那小姑娘问了一番,领着他去见赵文礼。
他那时并未在意,也未放在心上,只道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怎地就爱装深沉,一路上任他一人侃侃而谈,而她偏偏半声不吭,就连他那肿到惨不忍睹的一张脸也未能引起她丝毫的侧目。
后来,那年他上山出诊,回来的路上又遇上了她。
那晚下着大雪,她躺在雪地里,整个人都快要被积雪所覆盖,生命危在旦夕。
他很意外,善心大发救了她,带她回了家。然后那个小姑娘就住在了他家里,每天给他烧火煮饭洗衣打扫卫生,还要帮他操持田里的事宜,有时候他都要以为,这小姑娘是不是上天赐给他的小神仙。心地善良,聪明伶俐,稳重大方。
后来文礼漂泊回来,因爱生嫉,做了伤害她的事。虽然她从未说过,但他知道,在她的心里,其实她是很敬重文礼的。或许这可能跟在孙府时,文礼对她的诸多照顾有关。
当他得知她以前的一切,他心痛的要命,却不敢随便去提及那些往事,只能每天换着法子的逗她开心,然后宠着她,爱着她。而文礼,也因此事离开了村子。
再后来他们出山准备婚嫁用的东西时,在暮云镇的那天,那天傍晚他和赵犇打猎回来,恰好看见她冒雨归来。她什么都没说,他也什么都不问,只道她放下了就好。
可是老天爷总是狠心的,他是大夫,一早就知道了她的宫寒之症。起初不告诉她是想着让她先将身子养好,而后来瞒着她,则是怕她得知后自惭形秽不愿嫁他。于是他每天熬夜,变着法的哄她喝下去。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,她还是知道的。但是她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,她表现的很沉静。他问她,她只道了句:“因为我想跟你有个孩子。”是啊,事情已经如此了,与其伤心让两人都悲痛,倒不如痛快的接受现实。
从此她汤药不离口,从不间断,无论多难喝的药,她总能安安静静的喝完它们。
日子一天天过,很快就是一年,而今他们已经成了亲,拥有了孩子,一切是那么的美好。
他搁下书,脱了外衫,探身熄了床头烛火,放下纱帐,抱着怀里的妻子缓缓入睡。
最后他想,孙远一事还是不要告诉她了,本来这个人跟她就没有半点关系,他也希望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再被她想起。
“相公。”
“嗯?还没睡?”手臂又紧了紧。
她被抱得太紧,连转过身子都费了好大的劲,偏他还故意抱得更紧了。
“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?”她也伸手搂着他的腰身,螓首抵在他的胸膛上。
他想都没想就答:“女孩。”
“为何?”青柠疑惑。
他双臂一收将她往上提了提,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,在她的瞪视中煞有其事的跟她解释。
“娘子,你想啊,咱家我和赵犇都是男的,好不容易我俩都成了亲,镶银又生了一胎男孩。你说你要是生了个闺女,这闺女得多招人疼?再者,你不说正愁小牛满月酒不晓得送什么呢吗?这不现成的礼品就来到了,咱给小牛送一妹妹让他疼多好?”
青柠:“……我明明晓得你是在忽悠我,可为何我还是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?”
他笑,颇为得意。
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浓厚,天上镰刀般的弯月横与苍穹,周边傍着点点繁星,偶尔传来鸟兽虫鸣声。
夜风轻轻吹过,村子也越来越寂静。
“相公。”
“嗯?”
“我们一辈子都在这里好不好?不分开。”
“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