琅琊榜续(十八)单独篇
“哎呀,这么算起来,今天是小殊七七的日子啊!”萧景琰一个凌厉的眼锋就扫了过来,瞪得蒙挚一个激灵。
“我的意思是说啊,几年前的今天,是小殊的尾七。”蒙挚想解释来着,没承想却见萧景琰似是怒意更甚。
“那时候不是不知道小殊还活着吗,他也不告诉我们一声。”这回换梅长苏睨了他一眼。
那一年冬天,金陵城中的众人,在得知梅长苏的死讯之时,已然一月有余。无尸骨可见,无灵堂可祭。
数年前,芷萝宫中。
过了飧食时分,太子萧景琰进宫拜望静妃,却见偌大宫殿庭院漆黑,空无一人,只余母妃独身跪在满地落叶上,楠树下一盆冥火,卷起几多薄烟,几多焦屑。萧景琰知道,宫中是不允许烧纸私祭的。萧景琰也知道,自己的母亲,一直是这个无情的宫里,最是小心守矩的人。
“母妃!”静妃闻言抬首,火光映在她的脸上,两道隐忍的泪痕清晰可见。
“母亲,你这是做什么?”萧景琰忙上前,也跪倒在静妃面前。
静妃缓了缓心神,却掩不住言语间断断续续的悲意“今日是小殊的尾七。”
“小殊他没死,定是…定是大渝要扰乱军心,我派去查证的人都还没有回来!母亲这样要儿臣如何自处。”萧景琰颤着声硬撑着一股子坚持道。
“景琰,你是知道的。”静妃低低的叹了口气。
“不,我不知道,母亲同我,都并未亲见小殊尸骨,如何笃定?”萧景琰咬咬牙道。
“小殊临行前,来过芷萝宫。”静妃将手边的祭品,一样样放进火里“瞒过了你。”
只这一句话,萧景琰面色遽变,不知是让眼前的火苗熏了目,还是教这深冬的风霜迷了眼“那…那母后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不拦住他……”萧景琰喃喃到“他答应我的,要亲眼见我开创一个不一样的…大梁”萧景琰不甘锤地的手磨出血痕“我还要,还要等他回来,回来给他,给赤焰军迟到了十几年的荣光。我还要…”
静妃将儿子的头抱在自己怀中,轻轻的拍着他的背“景琰,小殊要的不是这些。”
“他走时说,了却君王天下事,何计身前生后名。他要你好好地,好好地开创盛世,无论在身处何处,小殊他,都会注视着你,不会食言。”
静妃扶起景琰“来,景琰,今日是七七,是小殊回来人间的最后一日,别让他看到你哭丧着脸的样子。”
“是啊,我不能让小殊看到我哭。小殊只是累了,背着我偷懒去了。” 萧景琰拼命挤出一个笑,一边笑一边止不住落泪“我不能跟他一样啊,我比他大…得让着他些,免得林帅又要责他轻狂。剩下的事我替他来做好了。”
静妃闻言再度重泪垂涕。
言侯府上。
重雪压竹,劈碎声传,催肝裂胆。
豫津还没有回来。侯府正堂清清冷冷,月光打在雪上,映在堂前,一壶冷酒置于桌上,一边是正襟危坐的言侯,一边是一个灵牌,上书“故骁骑将军林氏讳殊之灵位”。
“小殊啊,你上次来,我没有好好招待你。”言阙在灵牌前斟了一杯酒“今天你要走了,我好好送送你。”
“过慧易夭,苏先生这么聪明,真的不怕折寿?”
言阙忆思及此,将杯中冷酒一饮而尽。此生所言之事,以此为最悔。“小殊,我从林氏祠堂里窃请你赴宴,不知你父亲可会跟来?”
蜡炬成灰,滴酒不留。抬望眼,言阙拔起墙上挂剑。那是曾经林燮赠与他的,转眼已在这生生朽了十数年。你嘲我,言足以惊世,武却难自保。我笑你,匹夫之勇,不足为惧。然而后来,却是我,同你执剑走江湖,倒是你,与我把酒论六韬。只是到头了,文臣也好,武将也罢,你林燮含冤梅岭,我言阙枯身打坐,此生终是虚妄。
激起酒意,心怀难纾,拔剑四顾而不见,只余一尊牌碑,一曲悲歌:
“壮岁万里觅封侯,驾长车、关山踏破,千钟酒尽志不休。哪曾想,一朝倾覆,沉沙折戟,散尽同袍少游。空对了,林上鹧鸪、阶前流水,不问朝华已谢、长啼长东。休休!而今多少过往事,竟似无由。
阙生而狂也,却落得、求佛问道,坐看流年轻度。蒙却双目不见,旧日膝下少年,忠心赤胆、情义千秋。还望已成空,乞他世随君父、罢笔从戎。任胡虏血染、尽白头。留留,馀生残喘
守江山,家祭慰公!“
是夜到明,肴核既尽,杯盘狼藉。晨光透过纸窗漏在言阙怀中的“殊”字上。
“小殊,走好。”
苏宅中,热腾腾的饺子冒出时散时聚的烟雾,其人皆在,其乐融融。又是一段过往,许是悲泣,许是柔情,几人能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