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情动
镶银出生富贵人家，几乎不曾在街边吃过小吃，今天买了所需物品后，她和赵犇就匆匆出门，想在回山里前再见一见周掌柜。如今事情已过去大半年，想来已是无碍了。赵犇不想她总是自责，他想她能满心欢喜的嫁给自己，便做主带着她去见一见周掌柜，想着是否能在他那里得到些消息。人见到后，也得了好消息，回来的路上见有个馄饨摊，两人便要了两碗。
“如今你可放心了？”赵犇笑看着她。
镶银正在吃饺子，这饺子皮薄馅多，味道也足，再加上她心情甚好，不消一会一碗已经吃完。
“我也没想到，周掌柜竟然一眼便能认出我。可是他说爹爹跟衡哥哥去了北方，要两个月后才能回来……”
赵犇安慰她，说：“如今你父亲平安无事，已是大喜，况且两个月并不长，早晚会见面的。”
“嗯！”镶银喜笑颜开，习惯性的挽住他，笑道：“到时我们一起去见爹爹。”
赵犇揉揉她的发，见她像个孩童般笑眯了眼睛，心知她内心万分喜悦。
一起去见爹爹……
他也想去见一见未来岳父，只是他心里着实没底。倒不是担心镶银会怎样，而是那个周掌柜。
先前当周掌柜得知他和镶银的关系后，周掌柜的表情很惊讶，说是惊愕都不为过。他也有听到周掌柜曾背着他跟镶银提了一句：“小姐，你父亲如今身在皇城李家……早年你父亲也曾口头提过你与李家公子的婚约……”
李衡？他是谁？又与镶银有婚约？总之不管是谁，他想谁都比他有资格得到镶银。
“阿牛哥，你在想什么？”
“没事，吃饱了吗？”
“嗯，饱了，咱们快回去，青柠他们肯定在等了，咱们却在外面吃起了馄饨。”
“那回去吧。”
两人抄小巷弄堂往回走，脚下是一块块的青石板路。赵犇心想，李衡如何？未来岳父断不会同意又如何？只要镶银不嫌弃他，那他就等于得了天下；只要镶银说她需要自己，那自己就有足够的勇气与毅力去追逐她。
“银儿。”
“嗯？怎么了？”
时值日暮时分，霞光旖旎，照射在小巷里，空无一人，清幽深远。
赵犇看着她淡淡一笑，他面朝着夕阳，余晖温柔的熨帖在他的脸上，让这个粗狂高大的汉子瞬间柔和了几分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镶银又问他。
她面对着他，逆光而立，他看不清她的样子，但深知她很疑惑，也深刻的明白，她那双眸子里，还携着些许的懵懂。
她还有很多不懂，他是不是该庆幸，在她懵懂的年纪，自己能遇上她。他是该庆幸的，若她再大些，于世间男女之情明白的再多些，或许她就不会对自己倾心了，
可是那又如何，老天爷偏偏就教她遇上他了。他轻轻笑了下，如此，他就断不会松手！
“阿牛……”他在她不解的目光中，探臂将她纳进怀里，力道大的使她狠狠地撞进了他怀里，然后下一刻他捧着她的双颊，深深的吻了下去。
镶银十分惊愕茫然，以往他虽然也亲过她，可那时的他很温柔，只是轻轻摩挲而已，从不会像这样用力，几近蛮横。
可是那时他也总是说：“你就像个孩子……”真的是这样吗？
镶银觉得嘴唇渐渐发热，刺痛，然而心底却有一种莫名的快感，那种快感在一波波地驱使着她的大脑，让她忘记了所有，只能遵循着那种快感，下意识的抱住他劲瘦的腰身，努力踮起脚尖去迎合他，又像是在学习什么。
小巷里夕阳脉脉，将交叠依偎的一双影子拉的长长的，像是一对交颈鸳鸯。
“……咦，张家嫂子，你买布回来了……”
“是啊，妹子你这是要上哪儿去？”
巷口处的交谈声愈来愈近，赵犇身子一顿，眼底凛然。
“那咱们一道回去吧……”
“行……”
有人！
镶银还处在神志不清的状况下，此刻被交谈声打断，浑身一个激灵，面慌失措的看着赵犇，见他目有寒意，面带不善。听说男人在这方面被打断很容易暴脾气，当下轻轻唤了一声。
赵犇看她，她双颊通红，也不知是羞还是恼，亦或是因他之故，衣襟处也有些凌乱，露出锁骨处大片雪白的肌肤。他眯了眯眼睛，喉口不受控制的上下滚动了下。镶银被他这么一看，才知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样子，手忙脚乱就要收拾。
“我来。”一双粗糙的大手为她缓缓扣上脖颈处的盘扣，手指关节处的茧子不时擦上她的肌肤，又给她带来一种莫名的颤栗感。这种感觉是十几年来头一次，她有些害怕，下意识后退了一步。
赵犇手上顿了顿，此时巷口处的交谈声也逐渐清晰，他恍若未觉，只轻声询问：“我吓到你了吗？”
镶银此刻只担心自己这副样子被人瞧见，又不敢推开他自己来，她也是真的被吓到了，嘴里只一个劲儿的催他：“你、你快些……你快些……”
赵犇把盘扣一一扣好，食指挑起她的下巴，见她脸颊比之前还要红，仿佛能滴出血来，水灵灵的一双眼睛在看他时也是闪烁不定。眸子轻垂间，眼风瞥见她那双秀腿似乎也在微微打颤。
他内心轻叹，她真的还是个孩子，可他却是个成年且血气方刚的男子，他不敢保证，有朝一日，会不会像今日这样，伤害到她。他真的怕，这个孩子，有一天会听从她爹爹的安排，去完成和别人的婚约。
他蹲下身子，柔声道：“到客栈还有一段距离，我背你回去吧。”他一直蹲在那里，不曾往后看她一眼，直到好一会后，他才感觉到有个软.软绵.绵的身子覆在后背。
镶银趴在他背上，螓首埋在他肩侧脖颈处，他对自己这么好，自己方才怎么会有些怕他？不该的啊。于是又往他颈侧贴紧了些，像个孩童般，满足了笑了笑。
这厢赵犇却是按捺不住了，他轻声叮咛：“你别乱动。”
“为什么？你怎么了？”
当两人离出口处越来越近，街上的喧闹声也渐渐渗透耳里时，赵犇才缓缓的，有些懊恼的说：“你还是个孩子。”
*
赵文礼湿寒太重，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两夜。醒来后经由服侍他的丫鬟口中得知，是医馆的二小姐相救，原来是百草堂简回简大夫的女儿救了自己。简大夫他有所耳闻，曾经也说上过几句话。
简回知道他醒后，亲自前来为他把了脉，微微一笑：“倒也是个命大的，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，只是以后若是遇上了阴雨天与寒冬之季节，我想你是明白的。”
明白，他当然明白，此刻艳阳高照，他这双腿都隐隐刺痛，又何况寒冬。
“爹，您医术高明，深受镇里乡亲爱戴，您得帮帮他，他还那么年轻，怎么就是个废人了呢。”
那是个年轻的小姑娘，瞧着也就十五六岁，青丝梳成细细的发辫，脑后系着黄色缎带，明眸皓齿，活泼鲜明，像是一株春天里生机勃勃的迎春花。
她竟然当着他的面，丝毫不避讳点出他将会是个废人一事，想来也是快人快语。
“迎春！”简大夫厉声斥责：“休得胡说！”
赵文礼淡淡一笑:“无妨，迎春姑娘所说也是实情。”
“就是嘛爹，再说了废人又怎么了，他活生生的一个人，又不缺胳膊少腿的，能吃能喝也能自力更生，好的不得了呢。”
简大夫见赵文礼神色淡淡，他面上尬尴不已，可谁让他素来最是宠爱这个女儿，半点也舍不得责骂，于是也只好打哈哈。
“赵先生莫怪，我这闺女自小就被惯的，生性活泼好动又爱舞刀动枪。后来又恰逢镇里来了个江湖人，她嚷着非要拜师，这不刚从她师父那里回来，满身的江湖味，就爱耍宝。”
“简大夫客气了，是我该给迎春姑娘道声谢的，听说是姑娘救了在下。”
“哎，客气什么！人在江湖，就该锄强扶弱行侠仗义，这本就是侠义之士的本分，你无需言谢。”
“好了好了，你别胡说八道了。”简大夫佯怒。
简迎春嘻嘻笑道：“爹，人家刚醒，再让他休息一会嘛，你去前面忙吧，这里有我呢。”
简大夫点着她的额头，叮嘱道：“可不许胡闹。”
“好嘛好嘛，女儿知道。”简大夫走后，她对赵文礼笑道：“你昏迷了两天两夜了，此刻脑子一定很混沌吧，你再缓一缓，我去给你煎药。”说完一溜烟跑了。
简迎春走后，他慢慢下床，双腿沉重犹如装满了铅，每走一下都痛得他浑身冒汗。
两天两夜……如今他们也该从城隍县回来了吧。
简迎春煎好药回来，见那个被她救来的人不知何时爬上了靠在墙上的梯子，正站在上面往外看。她以为他是闷得慌，想出去走走，就劝道：“你如今身体还未养全，还是少走动为好，这样对你的康复也有帮助，你先下来把药喝了吧。”
赵文礼下来，接过药碗，淡淡道：“多谢姑娘，叨扰了，一会我便会离开，救命之恩来日再报。”
“你要走！”简迎春一张小脸垮了下来，一点也不掩饰她的不舍，“你为什么要走啊？你身体还没好呢，你若是有急事可以告诉我啊，我可以帮你的。”
“小女说得对，赵先生，之前咱们见过的，我想你还记得吧。我知道你住在河对面的山村里，方才和你住一起的程当归才刚由我这里经过。唉，买了不少东西呢。”简大夫走过来道：
“他是你们村子里唯一的一位大夫，想必你是认得他的吧。我跟这孩子是老相识忘年交，他帮了我们医馆不少忙呢。既然你们你们是同村人，那就尽管留在我这里养病吧。等你身体好些了，我再派人送你回村，怎么样？
“是啊是啊，怎么样？”简迎春高兴道，笑容明媚，毫无城府，明眸里含着一丝期待，丝毫不像一个历经江湖的人。
“如此，就要麻烦诸位了。”他内心暗笑，如今到处都要靠当归了吗？
简迎春抢先道：“不麻烦不麻烦！”
简大夫怎会不晓得自家闺女的心思，只是这回女儿回来，他就没想过再让她回去舞刀弄枪。因此见赵文礼长得斯文俊秀，举止得体，还是个先生，女儿又对他有几分兴趣，就想着倒不如撮合两人算了。若是能有赵文礼在，或许还能改改女儿这好动的性子呢。见人答应留下，他满意颔首，就以医馆前面还有事，留了两个年轻人在后院里闲聊，自己先走了。
“我扶你回房吧。”
赵文礼避开伸过来的藕臂，淡淡劝道：“男女授受不亲，迎春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。”
简迎春也没觉得尬尴，随即笑笑：“那好吧，要是你腿疼可要告诉我，那时我再扶你，”顿了下她又道：“你可不许逞能哦。”
“嗯。”
“对了，我听爹爹叫你赵先生，那你的名字是什么啊？”
“在下姓赵，名文礼。”
“哦，我叫简迎春，不过我有个小名，叫幺妹，你可以叫我迎春，叫我幺妹也行啊。”
赵文礼不禁侧首看了看这位小姑娘，没有深闺女子的温柔婉约，却自有一番坦然与豪放，半点不做作，脸上挂着天真纯粹的笑，他想，兴许真是出入过江湖的缘故吧。
“赵先生，我可不可以叫你赵大哥啊……”
简迎春小小的脸颊微微泛红，明眸不停的眨动，来回闪烁，一双小手上下胶着，时不时轻抬眼角看他。
同样是救了他的人，可是为何青柠却不爱他？
如今他们已经回来，怕是不日便要成亲了吧。他想去看看，再去看一眼她，想看着她穿上红嫁衣的模样，那样的她，一定很美。